【评论】不叠被子不洗碗遭罚款，凉山“移风易俗”行动或走入了误区

记者丨赵孟 闫桂花

近日，移风易俗四川凉山一乡镇发布的评论通知引发了社会的广泛关注。据该通知，不叠被村民被子未叠放、洗碗碗筷不洗等行为将面临罚款，遭罚走入甚至蹲地用餐也要被罚款20元。款凉一些人认为，山行这一举措是动或对公民私权的侵犯，甚至有借罚款“敛财”之嫌疑；但在另一些人看来，误区鉴于民风落后这是移风易俗地方政府为提高群众文明素养、巩固扶贫效果不得已而为之的评论行为。

凉山是不叠被位于中国四川省的一个少数民族聚集区，其地理位置偏远，洗碗经济条件相对落后，遭罚走入属于国家重点扶贫地区。款凉近年来，随着政策的落地，凉山地区的扶贫工作取得了不俗成绩；但与此同时，当地民众的很多观念的提升却显得相对滞后，并反过来抹杀了扶贫效果，诸如因花12万元办一场丧事而返贫的报道频见报端。

在这种背景下，当地政府对于改造生活习惯的急切心理可以理解，但采用入户罚款这种简单粗暴的方式却值得商榷。

首先需要明确的是，政府所有行为，无论目标、动机是多么正当，都必须置于法治框架范围，这也是“以法治国”方针的必然要求。据澎湃新闻援引多位法律人士报道，按照现行法律，村、乡、镇甚至是县级政府，不能设立罚款并规定限额。据此我们可以认为，凉山该乡镇发布的通知属于违法行为，应予以撤销。、

除此之外，通知提及的这种将处罚手段伸及个人隐私生活的做法，本身也是不可能有成效的。毕竟，公民的文明素质是经济社会发展的自然结果，不能靠简单的罚款来提高。在中国云南、贵州等少数民族地区，我们也曾看到过类似“操之过急”的生活习惯管理规定，比如对违反某些礼仪规定的村民扣罚低保等，这些规定往往引发公众的质疑和反感。同样，新加坡在早年也曾尝试过通过严刑峻法来提升人们的素质，如自助餐吃不完罚款等，但也招致了社会的非议。

曾有人言：“文明不是教会的，而是自带的。”这句话深刻地揭示了文明素质提升的真相。文明不仅仅是一系列外部规则、礼仪的遵循，更是源自个体内心的自我约束和尊重。一个真正文明的人，不仅仅是因为害怕惩罚或者追求奖励而遵守规则，更是因为他内心深处对于秩序、尊重他人、尊重社会价值观的认同。这种内在的文明意识，是无法通过简单的教罚来实现的。

真正的文明教育不仅仅是告诉人们应该怎么做，更重要的是引导人们理解为什么这么做，从而自发地产生文明的行为。这种教育方式注重个体的思考和自我觉醒，而非机械的模仿和服从。

而这一切的前提，都赖于相对充分的物质基础。正如马斯洛的需求层次理论，人的需求从低到高可分为生理需求、安全需求、社交需求、尊重需求和自我实现需求。文明习惯的养成是自我实现的表现之一，当人们仍在为填饱肚子奔忙时，你无法要求他们优雅得叠好被子。

公民文明素质的提高，不是一蹴而就的过程，更不是依靠罚款就能实现的。相反，它需要的是经济社会的全面发展，是教育的普及和深化，是人们自我觉醒和自我提升的结果。

但在支持通知里的罚款举措的一方看来，上述这些“冠冕堂皇”的言辞更多是小乔布尔维亚式的“说教”，既脱离当地的实际情况，又不会对解决问题带来实质性的帮助。

过去这些年，为扶贫地方政府做了大量工作，比如，扩大基础设施建设、引导发展旅游等特色产业，使得地方民众的收入大大提升、生活大大改善；在教育方面也做了大量投入，包括设立村规村约力求让适龄儿童的学前教育和义务教育阶段入学率达到100%。为帮助地方民众养成崇尚科学、讲究卫生的习惯，还引导群众开展了“三建”（建庭院、建入户路、建沼气池）、“四改“（改水、改厨、改厕、改圈）和“五洗”（洗脸、洗手、洗脚、洗澡、洗衣服）等活动。

各种法律条例也层出不穷。2014 年凉山州委州政府出台《关于印发〈巩固和深化彝区健康文明新生活运动宣传方案〉的通知》，2019 年制定《凉山州关于广泛开展移风易俗倡树文明新风主题教育实践活动的工作方案》，州委主题教育领导小组制定《关于移风易俗突出问题整治工作方案》 。2022年，《凉山彝族自治州移风易俗条例》正式施行。今年5月31日，凉山州民政局等16个部门联合印发《凉山州治理高价彩礼深化移风易俗工作导则》，对治理高价彩礼工作进行了细化，等等。

针对此次热议的这份通知里针对的“蹲地吃饭”等行为，凉山也曾尝试过激励制度，比如2022年昭觉县就曾组织对各村购置村餐具的情况进行验收，合格的可获补贴1万元。但显而易见，这些措施也并没有收到预期成效，否则不可能有惩罚文件的出台。

当奖励并不能改变现状，惩罚难道不是不得已而为之、力求短时间提升观念的便宜之举？难道要漠视扶贫的大量投入再打水漂？还是要让当地民众持续脱离于现代文明和生活？这些想法并非毫无道理，然而这恰恰也说明，观念的改变不可能是个一蹴而就的事情，更不能靠一纸文件和命令来实现。

著名社会学家费孝通在《乡土中国》中提到，“乡土社会的变迁是很缓慢的”。那么，移风易俗也必然是一个循序渐进、长期而复杂的过程。

言至此，也许我们更应该深思的是，就凉州这种少数民族聚集区，哪些风俗属于必须短时间来“移”和“易”的陋习陈规？哪些可以尊重但需要政府规范？哪些又属于具有日常生活属性与地域、族群文化特性的必须予以尊重的习惯？（通知里提及的不叠被子和蹲地吃饭是否属于此类？）以及，在这个过程中，对当地政府的扶贫和移风易俗工作的考核是否存在僵化和急功近利问题？……只有当政府之手既有作为又有克制，才能赋予民众属于现代文明范畴的对个体的尊重，从而反过来赢来大家都期待的现代文明素质的提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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